——徐汇区教育党工委探索以党内民主带动学校管理民主的观察与思考
策划：施全根
采写：田 冰
这是一个公民权利意识、民主意识普遍增强的时代。
今天的小学生，别看只是大人眼里的“小不点儿”，学校营养餐两天没吃到鸡腿都会提意见、要“维权”：为什么不给我们吃鸡腿？给我们鸡腿，我们可以吃两碗饭！
高安路一小党支部书记、副校长徐海燕说，我们天天和食堂沟通，反映学生的要求。
这代人成长起来，可以断定，他们会像珍惜自己碗里的鸡腿一样珍惜自己手里的民主权利。
学生如此，教师呢？社会发展到今天，教师的民主意识空前增强。当幼儿园教师起码要有大专以上学历，中、小学教师起码本科以上，这支队伍有知识、有文化，而且，这支队伍的待遇普遍提高了。那么，他们需要什么？采访中，记者感触最深的是：他们需要被尊重，过有尊严、幸福的生活；而正是学校的民主管理给了他们公平的机会。
八年来，徐汇区教育党工委坚持不懈地探索以党内民主带动学校管理民主，尊重教师的民主权利，激发教师的主人翁意识，促进学校各项工作，2006年以来，徐汇区中、小学的综合教育实力排名全市前列。区教育党工委书记王纪远表示，党内民主、管理民主的同步推进，最终保证了校园和谐、发展。
校长负责制离不开党建工作支撑
一切，要从十年前的校长负责制开始说起。
实行校长负责制是学校管理体制的重大转变，是不是校长说了算？党组织怎么发挥政治核心作用？党建工作怎么开展？这些问题曾长期困扰着全国普教系统的党务工作者。在今年五月召开的京津沪渝四城区教育党建研讨会上，仍有外地同志说，实行校长负责制以来，一些基层学校党的组织功能退化、作用弱化、工作边缘化……
多年以前，整个徐汇区教职员工队伍的思想认识也不一样。有位老校长说，校长负责制就是校长说了算，否则，校长怎么负责？有位老书记则说，党组织要有地位就要有财权，否则，党组织的作用怎么发挥？干部思想不统一，教师也困惑。在实行聘用制时，有位校长公开宣称，我有聘用权，谁表现不好，今后不聘了！台下的教师听着心里不踏实，就写信向上级部门反映……
怎么办？区教育党工委组织校长、书记培训，学习中央和市委的有关文件，组织大讨论，核心问题是全面贯彻校长负责制与发挥党组织政治核心作用是什么关系？这里有个小插曲：学习文件之前，先进行开卷考试，考的内容正是市委组织部下发的关于校长负责制的文件；考试成绩表明了差距，认识到这点，学习就有动力了。大讨论时，思想充分交锋。几轮下来，大家基本接受了校长负责制不是简单的校长说了算；校长是行政负责人，要管理好学校、办好教育，必须发扬民主，发挥好党组织和教代会的作用。以后几年里，区教育党工委逐步建立、健全党组织、工会组织参与学校管理的机制，把上级文件中较原则的规定变成可操作的程序，大力推进校务公开民主管理，并不断从基层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汲取智慧，与基层学校各种生动的民主治校的实践形成良性互动。
特别是自2005年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以来，区教育党工委进一步明确“一二三”的党建工作格局，即一个主题，全面贯彻落实校长负责制、发挥党组织的政治核心作用；两个载体，即“高兴、放心”活动和“凝聚力建设”活动；三个坚持，即，坚持党管干部、坚持党组织参与学校重大问题的决策、坚持校务公开民主管理，不断推进校园民主化进程。
党组织成了校长的坚强依靠。学校大事党员“三先”，先知道、先讨论、先行动；在日常教学、管理中党员“三高”，思想、能力、业绩高于群众。在整个教育系统9000多名教职员工中，党员占了27%，党组织把党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形成一支巨大的力量。
2007年，上级部门要求高安路一小创品牌、出名教师。校长和书记商量，这是大事，党内先讨论。当时有党员提出，可以集中精力打造一批人。但马上有人问，一打造就是三年，机会给谁呢？党支部组织讨论，党内两种观点人数竟然一致，双方相持不下。党组织继而按年龄把党员分成六个组，听取相应年龄段教职员工的想法，调研中声音渐渐一致了：人人要发展，青年人要专业指导，老年人愿意经验分享。学校在支部报告的基础上形成了《教师专业梯队达标指南》，设立合格、星级、特色、特长四级发展指南，标准面前人人平等，谁先达标谁有相应奖励。党员先行动，三年中有5位党员被评上区骨干、而且两位党员被评为中学高级教师，实现学校历史上“零”的突破。校长、无党派人士滕平说，我当了八九年校长才有了比较坚定的信念，校长必须要有支部的支持和配合，支部作用很大，没理由不尊重、不支持支部的工作。
2009年8月18日，南洋模范中学从有70多年历史的老校址搬迁到新校址。这是一项浩大、烦琐的工程。校党委动用三级管理制度，从党委、二级支部、党员和入党积极分子三个层面做好宣传动员和发动工作，把骨干、党员思想统一起来，把搬迁中可能碰到事都讲清楚。总务主任周老师，是老党员，负责清点物资，哪些要搬，他来布置。工会主席是党员，她考虑暑假里怎么送温暖，给大家提供后勤保障。二级支部的姚老师，是电教这块的总负责人，从布点、打包到安装一条龙负责到底。搬家前前后后点上的负责人都是党员，整个暑假都要留在上海。党员带动非党群众，关键岗位上的教职员工都留下来了。南洋模范中学党委专职副书记李小朴说，学校的大事一定要党员先知道，决策对不对，都要讨论，一定要党员先行动，否则，事很难办。我们尊重党员的主体地位，发挥他们作用，带动全体教工，学校才会和谐。
区教育党工委书记王纪远说，中心工作是恒星，行政、党组织、工会是行星，都要围着恒星转；我们理解，校长负责制的内涵是校长、党组织、工会，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党组织发挥作用离不开制度安排
实践中，徐汇区教育党工委越来越坚信，推进民主管理，不仅仅需要理念，更需要制度和程序；尤其是党组织发挥政治核心作用需要一系列制度、程序来承载，制度问题更带有全局性、根本性、长期性、稳定性；没有制度安排，党组织的政治核心作用就容易流于形式。
2003年，是徐汇区教育系统制度建设的“破题年”。这一年，区教育党工委制定了《中小学党组织参与重大问题决策的实施意见》，明确规定党组织参与决策的内容、程序和形式，凡是干部任免、教职工聘任、分配方案等重大问题，党内先讨论，形成党组织的意见或建议后，提交校长或学校相关会议。2003年以来，区教育党工委陆续制定了学校中层干部的选拔任用、民主推荐校级后备干部、校级领导干部民主评议等系列规定，以制度、程序保障党员、群众在干部选拔任用中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和监督权。2005年以来，全系统有10多位干部因年终考核和全员测评结果而受到组织处理。2003年以来，区教育党工委还制定了10多个有关校务公开民主管理的文件，每年进行督促、检查，形成基层学校层面“校长负责、支部监督、工会实施、职工参与”的有效机制。各基层学校根据实际情况也不断进行创新和完善。
工资改革曾是交大附小最敏感的话题。因为教代会曾否定了工资改革方案，在几年时间里，再没有领导碰过这个敏感话题。2008年属地化管理后，分配改革推行在即，新的校党政领导班子认真分析了过去方案通不过的原因，充分发动党员、发动群众，广泛听取意见。改革是利益调整，年轻的、年纪大的，教主课的、教辅课的，干部与群众，后勤与教学，各方面利益都需要充分表达、平衡，不同角度人的看法不一样。先组织党员讨论，当然，党组织进行引导；接下来教职员工分组讨论，每个组里有党员，当群众有不同认识时，党员可以解释，同时把群众意见带上来，方案再修改，再讨论，三上三下；从讨论稿、修改稿到审议稿，层层递进，最后提交教代会上表决，全体教职员工无记名投票，全票通过。交大附小党支部书记、校长蒋群说，过去工资改革不讨论，有点神秘。我们把这事公开化。党组织是真心把问题交给党员讨论，是依靠党员、群众做事，他们能感受到。我们真诚，也会收获真诚。这事办好了，凝聚力也有了。
“程序大于权力，过程重于结果”是许多基层学校干部的理念。中国中学曾经人际关系复杂，校长像走马灯一样调换。“把管理当成学问做”的孙占林到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大事项交党政领导班子讨论，限制校长权力。有人提醒他，你不是把自己也限死了？他说，制度是双刃剑，不能只规范别人，不规范自己；我公开给党员，党员监督我、支持我，否则，很难渡过难关。他们把建章立制的过程变成校务公开的过程，用大家看得见的方式实现公正。学校大事由校长一人定，变成班子讨论定，再变成党员优先讨论、教代会审议通过定，校领导权力越来越小，教代会代表的权力越来越大。教代会代表考核普通教职员工、考核中层干部；选区单位再考核教代会代表，曾有一位代表因履职不尽如人意而被罢免；在所有 51位代表中，党员代表80%以上被评为“优秀”，成了教职员工的主心骨。孙占林说，党员有作用、代表有作用，校长不是省心了吗？这些年中国中学高考本科率从48%到超过90%，初中语、数、外三门主课成绩在全区公办学校中排名前列。教师的收入不比别的学校多，为什么积极性高呢？公平啊。
如今，民主、公开、公正等理念深入人心。过去是“要我公开”，现在是“我要公开”，公开后减少了许多猜疑、内耗，难事变易事，不公开再容易的事也难办。这些年，徐汇区反映学校管理和干部作风等问题的信件下降近六成。在去年国家实施义务教育绩效工资的过程中，局属68所中、小学的绩效工资方案都以无记名票决方式通过教代会审议，其中三分之二的学校高票通过。在今年3月举行的京沪中、小学党建论坛上，北京《中小学杂志》社主编称：上海徐汇区教育党建模式得到专业人士的充分肯定，非常了不起！
冷冰冰的制度离不开人性化关怀的温暖
实践让徐汇区教育党工委深深意识到，教师是个体性极强的职业，老师的工作积极性和他的心境有关；党组织要以人为本，通过关心人、了解人、尊重人、凝聚人做好思想政治工作，调动了教师的积极性就激活了教育生产力；各种制度规定能管住底线，而不能决定教师的敬业精神、责任意识。徐汇区教育党工委委员、教育工会主席龚小凤说，不能忽视多种形式的思想政治工作，你用真情、真心对待知识分子，他们回报的是对学生、对学校工作的真心付出。
过去十年里，上师大一附小两次并校，每一次党组织都要做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2008年，他们与原杜鹃园小学合并，在班子讨论、党员讨论、统一思想的基础上，党支部书记、校长孙建兰在暑假里带着班子成员一一走访35名新教师，了解情况、沟通感情。在新学期第一次会议上，她就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有位杜鹃园小学的老教师看着会场里“附小沃土肥，杜鹃花更盛”的大标语，不禁告诉孙书记，她心里暖洋洋的！原来有人担心会受排挤，但现实是不管东校区还是西校区，教师都得到公平对待。原杜鹃园小学教师施汶说，这里氛围好，做任何一件事没有人讲报酬的，尽心尽力最优秀；我们努力了，做到了，我们开心！学校连续三年绩效综合评估为“优秀”。副校长安娜说，碰见谁不开心了，大家会主动关心她，有时就是一个拥抱，我们有人情味，很真诚。孙建兰说，近八九年没一个人因为发奖金、评先进的问题来找我，我不可能做到绝对公平，因为大家有种信任、有种包容，风气养成了。上师大一附小献血有人争着报名，评优却没人争；看着办学质量上升，学校影响越来越大，报名的孩子越来越多，上师大一附小的教师由衷地自豪！
今年徐汇教育系统有47所学校进行校舍维修，要达到抗震标准，前前后后几乎要一个学期，学生要到附近学校借读，对正常的学校管理、教学都带来影响，党组织做了大量思想政治工作。东安路三小的学生要到宛平中学上课，比平时多走20分钟，校党支部广泛发动群众，先开家委会、再开家长会，一个班、一个班地谈过去，安定民心；支部党员带动群众，家远的教师没法准时到校，就近的老师就帮他们顶班。每天早上教师到路口接学生过马路。站马路要备雨衣，一件摩托车雨衣要100多块，太贵，大队辅导员让老公双休日去轻纺市场找，终于找到30多块的雨衣。党支部书记、校长陆燕华发短信谢她，她回复道，我老公说了，你的慰问信都发来了，家属能不表示一下吗！学校6个中层干部4个不是党员，但在陆燕华眼里都是党的干部，有事多与他们商量，尊重他们。总务主任不是党员，学校要搬家了，他通过私人关系从医院药房讨来100多个纸箱；总共打了400多个纸箱包，全是总务主任搞来的。陆燕华说，我真要给他记一大功！知识分子在乎被尊重！归根到底，民主了，公开了，真正做主人了，事情就好办了。
南洋中学原党总支书记、校长王民政说，过去有的老师认为民主是“花架子”，他参与不参与无所谓，后来他发现他能影响结果了，他就参与了；一样是参与，主动不主动，结果大不一样。
如今，党组织发动党员、群众知情、明理、参与、支持，已经在徐汇区教育系统蔚然成风。区教育党工委在思考：党建工作要让群众说党员行、共产党好，最后要证明，由于党建强，党的教育事业发展得更好！
徐汇区教育党工委以党内民主带动学校管理民主的探索远没有结束。而这一探索的价值和影响也绝不限于校园，实际上，它提供了一种基层单位治理模式，其基本要素、原理、路径等与基层社会治理模式是相通的：
三十年前，中国人为温饱发愁，能吃饱肚子就是最大的人权了；而今，中国人的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了，中国人的知识文化水平不断在提高，而互联网时代又为人们掌握海量信息提供了极大便利。今天的中国人需要什么？那就是被尊重，过有尊严的、幸福的生活！基层党组织应该做些什么？如何促进基层社会和谐、发展？徐汇区教育党工委以党内民主带动学校管理民主的探索就是答案！
民主，已经从“鸡腿维权”开始了！
专家视点
抓住有利时机，积极推进党内基层民主建设
中央党校博士 李 兵
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通过的《决定》提出：“必须坚持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相结合，以保障党员民主权利为根本，以加强党内基层民主建设为基础，切实推进党内民主。”必须抓住当前有利时机，以改革创新精神积极、主动地推进党内基层民主建设，激发和调动广大党员参与党内事务的政治热情。
要全面推进基层党务公开，增强党的基层组织工作的开放性和透明度。坚持从基层基础抓起，从具体工作入手，增强针对性。在公开内容上，着重公开涉及党员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事项，如重大项目建设情况、党费管理使用情况、干部选拔任用情况、领导干部廉政建设情况等。在公开形式上，可根据时限、急缓程度等，采取灵活多样的方式，如采取橱窗、公开栏、报纸、电视、党建网、电子屏幕等形式定期或不定期公开。
要切实加强制度建设，保证党内民主健康运行。我们陆续出台的《党员权利保障条例》、《党内监督条例》、情况通报制度、民主选举制度、代表大会制度等制度体系，为开展党内基层民主提供了重要的制度保证。要在实践中树立制度的刚性和权威性，不断健全完善相关的体制机制，如完善党员定期评议基层党组织领导班子成员制度，实行有领导的基层党组织领导班子“两推一选”制度，逐步扩大基层党组织领导班子直接选举范围。
要认真总结各地经验，将其上升为可操作性的措施。各地积极探索扩大党内基层民主多种实现形式，总结提炼形成了许多实践创新成果，如党代表直选、试行公推直选乡镇党委书记、党代表公推“两委”委员、普通党员旁听支委会会议等，要尊重党员的主体地位，保障党员的知情权、参与权、选举权和监督权，拓宽党员参与党内事务的渠道和途径。
要坚持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实现两者的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只有充分发扬党内民主，使广大党员以主人翁姿态积极参与党内事务，才能对人民民主的发展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进而调动广大人民群众依法管理国家和社会事务的积极性，更好地实现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同时，人民群众在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中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将会更加主动有效地监督党员和干部的言论和行动，对党内民主的发展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
